尹老婆子的目光像生了根似的,死死黏在红袖章手中的铁盒上。
尤其是透过半开的盒盖,她分明看见那些金首饰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诱人的光泽,那里面的几对龙凤镯、金项链、还有那枚翡翠戒指是当年尹老头子从主家偷来的……
盒子里的可都是好东西,当年也是有这些家底在,尹家才能在老家过着吃香喝辣的日子,当一方土地主。
“那个……”她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,手指微微抬起,似乎想要触碰那个铁盒。
“嗯”
为首的红袖章猛地回头,凌厉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剜过来,吓得尹老婆子浑身一哆嗦。
他冷笑一声,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腰间别着的皮带,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:“做人要知足,你见过哪家在抄家的时候还给留路费的?”
尹老婆子被这眼神钉在原地,浑浊的眼珠慌乱地转动着。
她讪讪地闭上嘴,干裂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,脸上的皱纹因为强忍怒气而显得更深了。
背过身去,颤抖着双手,将那三十张大团结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身的内衣暗袋里。
每塞一张,她就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一句:“一群有娘生没娘养的逼崽子!让你们这帮龟孙子拿老娘的血汗钱,老娘咒你们拿了钱没命花!”
几个红袖章突然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。
这喷嚏来得如此整齐,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尹老婆子猛地瞪大眼睛,心里犯起了嘀咕,我只是骂了几句,就这么灵验?她浑浊的眼珠转了转,突然闪过一抹狠毒的光。
既然这么灵验,那老婆子我可得再多说几句。
佯装整理衣襟,实则压低声音继续诅咒:“害我尹家的人都不得好死!死后也要下十八层地狱!让你们一个个都......”
“老太婆!嘀咕什么呢?”一个年轻的红袖章突然回头喝道。
尹老婆子吓得一个激灵,连忙挤出满脸褶子的笑容:“没、没什么,我就是在数钱呢......”
她装作老眼昏花的样子,颤巍巍地数着手中的钞票:“一十、二十......”
陈红将铁盒郑重地收进公文包,转身对其他人说:“留下两个人好着她,其它人收队。”
临走前,他最后瞥了尹老婆子一眼,那眼神仿佛在说:好自为之。
尹老婆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,手里的钞票差点撒了一地。
佝偻着背,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舍与慌乱,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眼角的皱纹堆叠得更加深刻。
她目光闪烁地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红袖章们,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几下。
“那个……”
她咽了口唾沫,声音细若蚊蚋,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:“我现在能不能进自个儿屋里头,去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啊?”
她抬起布满老年斑的手,指了指里屋的方向,又赶紧放下来:“这也是你们之前答应过我的。\"
话音未落,一个红小兵就嗤笑出声。
他转头对同伴说道:“李兵,你亲自盯着这个老婆子收拾东西,看好了,不该拿的别让她拿。”
李兵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,闻言立即上前一步,居高临下地瞪着尹老婆子。
王强继续道:“记住,别给我动什么歪脑筋。”
他故意压低声音,却让每个字都清晰可闻:“你丈夫、儿子还有孙子,现在都还在革委会里'做客'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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